网船还没行动,几条鱼搁在船舱里无人收捡。渔人熟悉各条渔船,就像农民熟悉各家的房子一样。他一眼看出是谁的网船,心里问道: “火白鲢呢?鲜鱼不交,上哪里去啦?” 这时,网船右侧的座船后舱顶棚底下,伸出一个额头上捆绑花手帕的平顶大脑袋,朝湖里重重地吐了一口涎水,又缩了回去。他吃了一惊:怎么,火白鲢病哒。得的什么病呢?过去看看。他两步跨到船脑壳上,飞身跳上岸,要去探望右侧渔船上的病人。 胥大海不明白火白鲢到底得了什么病? 自从出湖以来,他发现徐学勇每每朝朝,时时刻刻,都是焉头搭脑,无精打采,像掉了阳气。人们都说火白鲢蚀了膘,脸上的肉掉了一巴掌,眼睛溃进寸把深,硬丑得不像人相哒。 人们都搞不清他的病症,只有卜思源晓得。 出湖的那天晚上,他照卜思源的分派,去动员他的恋爱对象王萍驾驶一号指挥船拖带船队下东洞庭湖。他一路走,一路想:自从黄春江从青鱼港回滩,贴出那张《春柳湖社会主义新渔村建设(1965-1975)规划草图》以后,他和王萍就有了矛盾,曾几次谈心都没谈拢来,不是鼻翘嘴歪地分手,就是火气冲冲地散开。这回,是关键的一回,一定要谈得亲亲热热,难舍难分。 谈些什么呢?怎样起头呢?要是说:“亲爱的王萍,我爱你!”她准会背心朝你。要是说:“王萍,你莫跟到黄春江搞连改、定居的鬼路,驾驶一号指挥船跟俺一起下东洞庭湖,见识大世面,比窝在这巴掌大的春柳湖好得多。”她听了要是不高兴,只怕会赶你下船。 哎,到底怎么谈呢?徐学勇想出了好办法:她喜欢谈论理想,憧憬未来。那就投其所好吧! 他自以为拿定了驾驭王萍的绝妙主意,步子一飘一飘地来到了一号指挥船上。 他走到灯光闪亮的中舱门口,只见姑娘伏案灯下,聚精会神地在笔记本上写东西。他走进舱门口,说: “嗨哟,王萍你真刻苦呀!” 王萍吃惊地回过头,眨眨眼睛,问道: “是你哟。搞什么呀?” 火白鲢晃晃平顶大脑壳,道: “没事。” 苹果脸说: “没事。那就请你走吧!” 火白鲢不明白姑娘“走”字的意思,问: “走,走到哪里去呀?” 王萍说: “你爱走到哪里就走到哪里。” “哦!” 火白鲢以为姑娘要他走,是邀他上岸散散步,谈谈心。他做梦也没有想到,姑娘对他陡然来了180度的大转弯,变得这般友好了。这是刘局长的功劳呀!他连连说: “好!走呀,走呀!”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,说: “萍!你走前头。” 王萍奇怪地问: “我走前头?” 火白鲢说: “嗯!这才像个恋爱的样子唦!” 从这句话里,王萍明白了他的意思,心里暗暗好笑。 她为了不挫伤徐学勇的自尊心,但又不让他抱什么希望,她淡淡地说: “你走吧!我没时间。” 于是,姑娘又伏案写起来。 火白鲢瞪大两只眼睛,问道: “怎么?你不同我走呀!你,你……” 王萍也不理睬,只顾埋头写自己的。m.xtJiDiaN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