蒙一时无言,愣愣地听着。 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问:“那,你娘后来呢?” “病的太重了。”梅含雪摇头道,“回天乏术,还是走了。……不过托伯父伯母的福,我们见到了她最后一面。” 外头一点风吹进来,屋内烟雾散,檐角风铃响。 泠泠如水声。 “这些年,伯父伯母一直说不必言恩,只是举手之劳。到了后头,他们甚至自己都已经淡忘了这件事,可我和大哥都还记得。”梅含雪抬起碧色眼眸,安宁地看了他一眼。 时间过去太久了,他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,伤痛是瞧不见的,只有温和。 “那天,是薛伯父背着我阿娘,而王伯母在旁边掌着伞,他们怕我娘再受风寒。伯父伯母进了殿,说的第一件事,不是死生之巅的公事,也不是想要与踏雪宫结盟或是交好。他们问,这里有没有一对碎叶城来的双胞胎。” 淡金色的睫毛垂落,遮住碧水清潭。 “说实话,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,最出色的掌门与掌门夫人。” 薛蒙哽咽了:“我爹娘……” 梅含雪“嗯”了一声,道:“你爹娘。” 薛蒙把脸埋进掌心里,肩膀微微颤抖着,他又在哭了,这一生的眼泪似乎都要在这分崩离析的几个月里流尽。 他哭了,他终于又变回了薛蒙的模样。 而这个时候,梅含雪才恍然想起—— 方才,他冷淡地说“我千杯不醉。”,那是楚晚宁。 他灿然地问“你也有哥哥吗?”,那是墨微雨。 他柔和地说“为什么救我。”,那是师明净。 他在努力而笨拙地回忆着他们的模样,回忆着他们的一点一滴,一瞥一笑,或坐或立,或怒或恼。 昔日他习惯了有楚晚宁的冷倔,墨微雨的灼热,师明净的温柔,昔日他有师尊,有堂哥,还有挚友。 忽然一夜,山河破碎风飘絮。 雨停了,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原处。 他们都消失了。 薛蒙一个人,提着一壶浊酒,饮下,一个人成了三人。 他哭着,笑着,冷淡着,炙热着,温柔着,他喜欢他们,恭敬地表达着喜欢,桀骜地表达着喜欢,别扭地表达着喜欢。 他想他或许是没有表达好,他对师尊的喜爱,总是很显得很愚钝。对堂哥的喜爱,总是显得很尖锐。对师昧的喜爱,总是显得很淡然。 酒喝完了,薛蒙慢慢地把自己蜷起来,他把自己缩得那么小,眼眶通红红的。 他说:“是我不好……我做的不对……” 你们回来吧。 我再也不傲慢,再也不张狂,再也不犹豫,再也不漠视。 薛蒙呜咽着,额头贴着膝盖,整个人都在细细地发抖,他哭着,他说:“回来吧……不要留我一个人。”M.XtJiDiAN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