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恶不赦,罪当万死。 不是的。 风声那么大,足以遮掩一切凡人的喜怒伤悲。 天高云阔,楚晚宁终于在这朔风之中失声痛哭,这两次浮生……踏仙君也好,墨宗师也罢…… 原都不当如此。 墨燃有句话说的对。 那通天塔下的一拜,从一开始,便是错的。 日头渐高,天音阁外铜壶滴漏到了某个刻度,女官一击钟罄,高喝道:“午时至——” 雅雀惊起。 “行刑!” 登上刑架,仙索捆缚,除落外袍,敞开衣襟。 木烟离神情冰冷,持着她的神武匕首,款步上前,在墨燃眼前站定。 “今予君刑,望君悔过。” 唇齿启合,念天音阁古老之吟。 “天音浩荡,不可有私。 天音之子,不可有情。 天音渺渺,不可渎神。 天音有怜,以敬众生。” 她垂眸向墨燃致礼——是送别意。 而后,拔刃出鞘,花火飞溅,神器嗡鸣,金羽四散。匕首的光泽映亮她的双眼,那里头没有丝毫感情。 下面有人捂住了眼,有人伸长了脖,有人闭目长叹,有人拍手叫好。 众生百态,不过尔尔。 “行,灵核生剖之天罚。” 手起刀落,血花四起。 死寂。 继而台上有人失声而喝,声震九天:“哥——!!!” 红色的,鲜红色的血液滚烫流出,神武没入他的胸膛。墨燃睁着眼,初时竟无知觉,而后才木僵地低头,望着血肉狰狞的心脏。 他嘴唇翕动,剧痛开始像烟花炸开,眼前是光与影在激烈翻沸。 “咳咳!!” 血从口中涌出,滴滴答答,铁腥味。 天地浩荡,就此化作凄红的海。 可是错了,都错了。 楚晚宁御龙而飞,离齐地越来越近。 他曾以为墨燃淡漠自己,游戏人间,那是因为怨恨,因为心生怨怼。 他曾以为墨燃在一次次的责罚下,训斥中,已渐渐将两人初时的温和遗忘。 其实不是的,那些记忆一直都困囿在墨燃的魂魄里。 他看见了。 楚晚宁看见墨燃最深的内心,在八苦长恨花的镇压下,皆是过往的深情厚谊。 那一年,墨燃还如此青稚而洁白,他还有一颗温热而康健的心脏,在胸腔下搏动着。那一年,他看着新拜的师父立在漆木轩窗边,朝他侧过脸,瞳色淡,说道:“墨燃,过来。” 走近了,面前是笔墨纸砚。 “听尊主说,你尚不知该如何书写自己的表字。提笔,我教你。” 他教他,音色浅淡,如窗外那枝杏花,开得出尘空幽。 “尊主给你的表字是微雨,与你之名正是反意,我写一遍,你瞧仔细。” 于是,横平竖弯勾,师父笔锋遒劲,小徒弟懵懵懂懂地立在旁边学着。 “多写了一个点。” “这次又少写了一个点。” 两个字教了五遍,才歪歪扭扭勉强写对,但寒碜如鬼画符,丑的要死。楚晚宁从未见过如此蠢笨的徒儿,不禁有些气闷:“……很难吗?” 不难。 但那时墨燃不敢告诉他,其实是因为他低眸写字的模样太好看,他贪得无厌,所求甚多,于是故意多写一笔,少写一划。 赚他好再教自己一遍。 “好难呀。” 楚晚宁便瞪他:“你认真看着,不要嘻嘻哈哈。”M.XtJidIAn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