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这三年来我在二十四中上高中,我没有住校,每天晚上放学回来,都要到你们兰舟茶楼喝杯热茶。 你在二十四中?我在二十五中呢!刚好我是住校,一个月才回一次家,周末又报了补习班,难怪没看到过你呢。那你们家住几号? 六十四号。他笑道,不远啊,就在你们家隔壁的对岸的隔壁的壁壁。我听着这复杂的地理位置,头都晕了。我最不善长的就是记地名,所以我是个典型的路痴。而且我很慢热,即使已经在这里住了六个年头,认识的人却少得可怜。 我叫熊泽恩,他们都叫我大熊。他开始自我介绍,你叫江韵?我一惊:你怎么知道?他指着墙上那幅巨大的写真说:你妈妈每天都望着那幅海报想念你,念叨你,她总是说,我们家韵儿可用功呢,是上重大的料——所以恐怕只要是来这里喝过茶的人,都知道你的名字吧。我看着墙上那张超大写真,记得那还是我刚上高一时候我妈强行给我拍的,说是以后上高中了不能常看到我,她要睹画思人。 写真上的我穿着一套中规中矩的校服,剪着标准的太郎式学生头,坐在写字台边,将圆珠笔搁在脑门上作思考状,幼稚到了极点。我脸羞得通红,憋屈地说:那是很早以前拍的啦!不要看了!我妈妈就这样,比王婆还要王婆,其实我昨天高考考得太差劲了,我就快疯了。估计连二本都上不了啦! 是吗?看到我羞红了脸,叫熊泽恩的男孩儿止住了笑,一本正经地说:要相信自己啊,也许命运冥冥之中会送给你惊喜呢。 对了,高考语文的作文题目是《生命里最重要的人》,我想你一定写的你妈妈吧,你们那么幸福。其实熊泽恩猜错了,我写的并非我的妈妈。当然了,妈妈是我生命里非常重要的人,但这次,我却选择了记录另外一个人。是那个人,让我彻夜思念,不分寒暑。我想,如果命运只让我选择一个人陪我度过一生,我会选择他。 我突然看到这个一直爱笑的男孩儿眼里淡淡的哀伤。刚才他提到他父母离异,我想,这一定是他眼里哀伤的来源。也许他每晚来这里喝茶,只是为了体味我们那浓厚的母子亲情吧,忽然间我有些同情他了。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,我问道:那你呢?你考得怎么样? 不值一提了!熊泽恩脸上又恢复了笑容,我比较贪玩,不能跟你比。我也笑笑。其实只有我自己才知道,虽然奶奶和妈妈老是在别人面前夸我能干,夸我成绩好,但我知道,这次高考算是彻底完了,去重大的梦想非破灭不可。那是我发挥得最差的一次考试。 看到我苦笑,他仿佛看到我内心的无奈,便开导说:其实人生没有真正的成功和失败,只是我们看待问题的角度太绝对。就像这只风筝,当我站在江边仰望它的时候,觉得它飞得好高好高,可是你却站在天桥上用俯视的角度看它,觉得它飞得一点都不高。是吗? 我噗嗤笑了,口水差点喷到他的茶水里。你以后去做律师吧,口才不错。 你怎么知道我要考律师呢?熊泽恩故意用一种很惊讶的表情说,挺厉害的嘛,这么快就进一步了解我了。 茶已经喝完,他看了看时间,说:今天我弟弟出院,我得走了,等会儿去医院接他。 哦。我失神道,好吧。他把一张五元的钱给我,我还给他,不用了,我请你喝。他便高兴地转身离去,我叫住他,指了指桌上的风筝。 送给你吧!他说,但愿你能像这风筝,越飞越高。 谢谢你。我说。 我回到柜台,继续算账,他折回身来,匆匆地在账本上写下一串数字,说:这是我手机号码,记得联系!我目送他消失在路口,觉得一切笃定。没有了之前的怅然若失,反而变得释然了,我瞟了瞟桌上躺着的纸风筝,又想到他安慰我的话,或许我不该太纠结了。m.xtJiDIan.cOM